1 无意识偏见，哪儿来的？

人类的大脑采用“归类”方式来快速处理复杂的信息，比如，意识到“这个人是#OO世代”、“这个人是#OO国人”之后，就会自动在大脑中给对方贴上对应属性的标签。¹⁾标签化有助于我们迅速做出判断，但也有可能过度淡化或者固化我们的印象和认知。另外，成长过程中从周边环境、媒体、教育、家人、朋友还有社会了解到的固定观念日复一日地累积，也有可能埋下偏见的种子。

例如当我们反复接触“OO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是这样”的信息时，会自动判断这个群体的一些属性。P&G旗下的女性用品品牌“Always”开展的“Run Like A Girl”活动很好地展示了这样的社会偏见。

1) Ryan M Stolier(2017), A Neural Mechanism of Social Categorization

在“像少女一样奔跑”的要求下，参与录制的大部分成年女性都表现得很乖巧、温顺，可实际上大多少女非但没有如此，还奔跑得格外认真，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至此活动抛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像少女一样”和“娇弱、滑稽、无诚意”画上了等号？或许我们自己也不曾意识到，一些固化的社会偏见早已潜移默化地侵入我们的大脑。

还有一个原因会引发无意识偏见，那便是人类渴求“归属感”的本能。 我们倾向于信赖和喜爱与自己相似的人、背景熟悉的人，本能地警戒陌生或特异的人，即群体自我偏爱（In-group bias）²⁾。问题在于，这样的心理会影响我们的公平判断，常说的“学缘、地缘、血缘”也来源于此。

偏见就是这样存在于我们的潜意识和意识盲区之中。

2) Everett,J.A.C.(2015), Preferences and beliefs in ingroup favoritism

2 我们都是“善良的歧视者”

“所以我们需要怀疑。这个世界真的平等吗？我的生活里真的不存在歧视吗？
每个人都需要自省以扩大自身的见识。若非如此，
我们只会在看似一切都合理的社会秩序中随波逐流，不自觉地成为歧视者中的一员。”

来源：《善良的歧视者》第79页内容

书名提到的“善良的歧视者”，指的是并非出于本意但因无知和惯性持续或者强化歧视的人。很多情况下，这部分人群会被认为是“好人”，没有恶意，例如“女性心思细腻，应该更擅长这类事情”，乍一听是夸赞人的话，但其背后隐藏着固化性别特点的歧视性认知。

我曾参与过一个DEI研习会，与大家讨论“是否因为自己真实的样子有过不被尊重的经历？”当时参与者们分享的案例包括：

“男的怎么可以哭呢？”
“女孩子，看起来又文静，一定很善良。”
“现在的孩子好像缺乏韧性。”
“有了孩子的职场妈妈，能做好这个项目吗？”

认真咀嚼下这些话，就能意识到我们平时听过或者说过的偏见之言有多少了。 研习会的讲师还与我们分享了这样的案例。

“询问某人‘你的专业是什么？’，其实也是一种无意识偏见，这句话‘默认了对方一定有高等学历’。还有‘你有男朋友/女朋友吗？’这句也是，更为平等的问法应该是‘你是单身吗？’”

这两个案例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我们无心说出口的一句话也可能包含偏见的事实。在某些情况下不被尊重的我们，也可能无心地限制或冒犯过他人。无意识偏见离我们的生活并不远，它存在于每个普普通通的日常、组织和人际关系中。我问过ChatGPT“存在哪些类型的偏见”，它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很多案例都是我们在公司常常接触到的话。如此根深蒂固的偏见会给公司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创意遭抹杀，协作受限，差异化观点和创意性也会被压制。人们会因这类评价产生挫败感，排斥集体，彼此之间难以信任和沟通。最终为此买单的，是整个组织成长滞缓、创新潜力低下。³⁾

不仅是组织，偏见对个体生活的破坏力也同样不容小觑。因为偏见而先入为主地判断对方，会导致双方产生嫌隙，难以接受新的视角。即便是出于无心，反复歧视或者误解他人，也会招来自我认知扭曲和不必要的互动压力。⁴⁾

无意识偏见不是简单的认知问题，而是悄然囚禁组织与个体潜力的无形壁垒。 一旦用“应该会如此”的预设偏见框住某人，我们便失去了与其朝着更好的方向共同前进的可能。

3) Joonghak Lee, Sanghyun Sung(2019), 组织的多样性风土认知对创新活动的影响, 组织与人事管理研究
4) Doyle,D.M.等人(2023), Relational consequences of stigma: Bridging research on social stigma with relationship science

3 有意识地发现偏见并做出改变

那么我们应如何做出改变去消除偏见呢？

《无意识偏见》（The Leader’s Guide to Unconscious Bias）的作者帕梅拉·富勒（Pamela Fuller）说“笃定自己没有偏见的瞬间就已身陷偏见中”。换句话说，改正的第一步就是放下“我没有偏见”的想法。当想要判断某人的冲动掠过时，不妨暂停一会，问问自己：

“我对这个人的印象真的来自于他本人吗？
是不是我的惯性思维在作祟？”
就是这样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能够改变我们的思考方向。

第二步，是用“好奇”代替“判断”。大家是不是也有个这样的情况？在看到某人的行为时，自然而然地暗示自己对方“是XX，难怪如此”？女性、男性、MZ世代、外国人……我们的潜意识里接受了很多对这些群体的固有印象。现在，试着用“为什么这么想？”的疑问代替判断吧。

我们会在那一瞬间看到“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而非某个群体中的一员。

第三步是拓展经历。作家普拉格雅·阿加瓦尔（Pragya Agarwal）在其著作《Sway》中写到：偏见来自“经历不足”，而非“信息不足”。每天和相似的人、熟悉的环境打交道，视野便也局限于此。接触不同世代、不同职业、不同文化圈的人，置身于新的环境，往往能得到出乎预料的正向刺激。

最后，请尝试改变说话的方式哪怕是把习惯性表达方式改动一点点，也能给自身注入新的认知。比如把“现在的人怎么怎么样”改成“现在还有这样的方式”，也能在无形中消除偏见。

消除无意识偏见没有特别的窍门，无非是自我省察，保持对个体的好奇，拥抱陌生的经历，从微小之处改变说话方式。坚持做好这四条，看待世界的眼光也会变得更加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