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ff Column
2022.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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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stories.amorepacific.com/zh/%e8%af%ad%e4%b9%89%e4%b8%a2%e5%a4%b1%e5%85%b3%e4%ba%8elost-in-trans
语义丢失（关于Lost in Translation）
Columnist | 介绍爱茉莉太平洋员工撰写的专栏
翻译的历史 第2期. 语义丢失（关于Lost in Translation）
专栏作家 | 李桓熙
Amorepacific Talent Development Team
Amorepacific Talent Development Team
#INTRO_Lost in Translation –视频内容翻译的困难性
有个词，叫“语义丢失（Lost in Translation）”，指“原文的部分含义在翻译过程中丢失的情况”。与误译不同，由于语言本质上的差异和翻译所衍生出来的各种限制，无法将原文的的意义百分百还原。
这种限制在视频翻译领域尤为常见。这是因为视频内容多是人物所说的“话”，口语特征明显，且包含很多本土化表达。另外，受字幕显示的限制，译者也不得不在翻译过程中控制字数。因此，相对于文章翻译，本期内容将侧重于探讨视频和舞台的翻译。
有个词，叫“语义丢失（Lost in Translation）”，指“原文的部分含义在翻译过程中丢失的情况”。与误译不同，由于语言本质上的差异和翻译所衍生出来的各种限制，无法将原文的的意义百分百还原。
这种限制在视频翻译领域尤为常见。这是因为视频内容多是人物所说的“话”，口语特征明显，且包含很多本土化表达。另外，受字幕显示的限制，译者也不得不在翻译过程中控制字数。因此，相对于文章翻译，本期内容将侧重于探讨视频和舞台的翻译。
#1_留不住“话语的原汁原味”
就从2019年上映的电影《小丑》开始说起吧。这部电影口碑极好，获奖无数，也在全世界范围收获了一大批观众的喜爱。除了破格而立的设定和内容、演员出色的演技，电影中出现的大量经典“用语”和“用词”也是功不可没。
就从2019年上映的电影《小丑》开始说起吧。这部电影口碑极好，获奖无数，也在全世界范围收获了一大批观众的喜爱。除了破格而立的设定和内容、演员出色的演技，电影中出现的大量经典“用语”和“用词”也是功不可没。
在电影开头，患有精神疾病的主人公“亚瑟”给心理医生看了一段写在本子上的话：
“I hope my death makes more cents than my life.”
直译过来就是“我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生命更有价值”，亚瑟的职业是一个小丑兼（自愿表演的）喜剧演员，这句话是他准备用作喜剧表演的台词。cents之前划掉了一些，应该是sen，也就是说他原本想写“I hope my death makes more sense than my life（我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生命更有意义）.”无论从这句话本身表达的含义来看，还是从喜剧对于主人公的意义来看，都是电影中占有极重份量的一句话，可以说是贯穿整部电影主题。
在《小丑》的韩文翻译中，这句话被译为：
在《小丑》的韩文翻译中，这句话被译为：
“我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生命更有 ‘가취（加取） 1 ’ ”
这就是开篇提到的典型的“语义丢失”的情况。外语的文字游戏本就不好翻译，再加上其中包含的哲学内核，译起来就更是难上加难。电影上映后，这句话被人们拿出来反复咀嚼，对翻译的争论也不在少数。持批判态度的人们认为“把主人公的文字游戏归为拼写错误，是大大曲解了原意”，“cents”并没有完全被划掉，再加上前面提及的背景，这样的批判也无可厚非。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样的韩文翻译可能更贴合电影的主题。对于 “가취(加取)” 一词，韩语国文词典共收录了五个含义，其中“加取”是“买东西时商家额外赠予的饶头”之意。当然，选用这个词的译者是否一开始就深知这个词的含义我们不得而知，但如果从这个含义出发，在这里使用“加取”之意极为妥当，不仅保留了原文内核，也兼顾到了发音上的相近性。这也符合原文选择语义更轻的“cent”代替“money”的表达方式。
然而也很难把这句翻译看成是指点翻译迷津的出色案例。原文将“sense（意义、价值）”划掉部分改为“cents（钱、值钱等等）”。这两个词除了发音相近以外还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属于高频词汇。而韩文翻译（有意或无意）采用的“加取”且不看有没有完美映射原文的含义，这个词在喜剧中甚至玩笑话中并不常用。所以网上有人给出的翻译“我希望我的死亡比生命更值钱”广受欢迎，因为在韩语中“值钱”和“价值”的含义相近。从这个角度来看，翻译成“值钱”比“加取”更为妥当。总之，这是一句避不开“语义丢失”陷阱的句子，译者翻译之辛苦也由此可见一斑。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样的韩文翻译可能更贴合电影的主题。对于 “가취(加取)” 一词，韩语国文词典共收录了五个含义，其中“加取”是“买东西时商家额外赠予的饶头”之意。当然，选用这个词的译者是否一开始就深知这个词的含义我们不得而知，但如果从这个含义出发，在这里使用“加取”之意极为妥当，不仅保留了原文内核，也兼顾到了发音上的相近性。这也符合原文选择语义更轻的“cent”代替“money”的表达方式。
然而也很难把这句翻译看成是指点翻译迷津的出色案例。原文将“sense（意义、价值）”划掉部分改为“cents（钱、值钱等等）”。这两个词除了发音相近以外还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属于高频词汇。而韩文翻译（有意或无意）采用的“加取”且不看有没有完美映射原文的含义，这个词在喜剧中甚至玩笑话中并不常用。所以网上有人给出的翻译“我希望我的死亡比生命更值钱”广受欢迎，因为在韩语中“值钱”和“价值”的含义相近。从这个角度来看，翻译成“值钱”比“加取”更为妥当。总之，这是一句避不开“语义丢失”陷阱的句子，译者翻译之辛苦也由此可见一斑。
既然提到了《小丑》中的“用词”，那不妨再看一句电影中“说的话”，这是亚瑟的一句台词：
“I used to think that my life was a tragedy ... but now I realize, it's a f**king comedy .”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是场悲剧……但没想到是像X一样的喜剧 2 。”译文本身没有问题，美中不足的是丢失了主人公身为喜剧演员的特征，亚瑟是个自始至终执意在所有台词中塞入幽默感或喜剧元素的角色。这句台词也不例外，使用了喜剧中常见的“押音”手法，“tragedy”和“comedy”都是以尾缀“dy”结束来押韵的词汇。句子原型是查理·卓别林的一句名言：Life is a tragedy when seen in close-up, but a comedy in long-shot（人生近看是一出悲剧，远看是场喜剧）。剧版翻译是准确的，但未能保留“tragedy”和“comedy”之间存在的微妙押韵表达，还有主人公的性格特点。
从词典释义上看，英文“comedy”指“像喜剧一样的情况”或者“喜剧（引人发笑的表演）”。而韩语中外来音译词“코미디언（Comedian）”也有“喜剧演员”之意，源自英语的外来词“코미디（comedy）”主要用于形容“幽默的、搞笑的情况”，现已成为大众非常熟悉的常用词，所以韩国人在听到这个词时很容易联想到韩语“喜剧”的意思，但反过来，却很难从“喜剧”联想到外来语“코미디（comedy）”。这也许就是在韩国，为何不能为了押音将“comedy”直接译为韩语词“喜剧”的原因。无论怎样翻译，都无法走出“语义丢失”的雷区，索性就放弃押音，力求更贴近原文了。
从词典释义上看，英文“comedy”指“像喜剧一样的情况”或者“喜剧（引人发笑的表演）”。而韩语中外来音译词“코미디언（Comedian）”也有“喜剧演员”之意，源自英语的外来词“코미디（comedy）”主要用于形容“幽默的、搞笑的情况”，现已成为大众非常熟悉的常用词，所以韩国人在听到这个词时很容易联想到韩语“喜剧”的意思，但反过来，却很难从“喜剧”联想到外来语“코미디（comedy）”。这也许就是在韩国，为何不能为了押音将“comedy”直接译为韩语词“喜剧”的原因。无论怎样翻译，都无法走出“语义丢失”的雷区，索性就放弃押音，力求更贴近原文了。
#2_终极难题之“歌词的原汁原味”
开篇提到视频翻译存在“字数限制”。电影字幕翻译一般限制译文一行15个字以内、不超过两行。像伍迪·艾伦执导的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系列，台词量大、叙事过程亦围绕台词展开，情况更加棘手。主人公明明说了很多，但译文却很少，又或者偶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词，却不见字幕翻译出来，这就是字数限制导致的“语义丢失”情况。
音乐剧怕是其中受限最为明显的了，诗词翻译最为棘手，而音乐剧台词大部分都是由诗词组成的。电影版字幕或者纯韩文字幕可能相对好些，但供韩国演员们演出用的音乐剧翻译单是想想就够头疼了。这里举两个例子《悲惨世界》与《变身怪医》，前者有电影版本，便于比较译文，后者以插曲《苦尽甘来》而闻名。
开篇提到视频翻译存在“字数限制”。电影字幕翻译一般限制译文一行15个字以内、不超过两行。像伍迪·艾伦执导的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系列，台词量大、叙事过程亦围绕台词展开，情况更加棘手。主人公明明说了很多，但译文却很少，又或者偶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词，却不见字幕翻译出来，这就是字数限制导致的“语义丢失”情况。
音乐剧怕是其中受限最为明显的了，诗词翻译最为棘手，而音乐剧台词大部分都是由诗词组成的。电影版字幕或者纯韩文字幕可能相对好些，但供韩国演员们演出用的音乐剧翻译单是想想就够头疼了。这里举两个例子《悲惨世界》与《变身怪医》，前者有电影版本，便于比较译文，后者以插曲《苦尽甘来》而闻名。
先来看看《悲惨世界》中主人公冉·阿让死去的篇章“Valjean’s Death”。这是主人公与女儿珂赛特与女儿的恋人马吕斯告别并迎接死亡的桥段，电影字幕与音乐剧表演用译文存在明显差异。下面截取原曲歌词和电影（汤姆·霍伯执导、休·杰克曼主演版本）字幕进行对比。
▲ 右侧为韩译中，原韩文翻译摘自：Netflix
这部分翻译没有遗漏，也没什么难度。节奏得到了尽可能的保留，也还原了诗词的表达。那么用于韩语演出用的译文又是怎样的呢？
▲ 右侧为韩译中，原韩文翻译摘自：Peter Lee，＜Lost in Musical Translation:
The Case of ‘Valjean’s Death’ in Les Miserables＞，2011
可以看出，为了准确地控制音节数，译者放弃了很多原文。说得夸张些，最终的译文几乎与原文没什么关系。珂赛特的歌词出入尤其明显。但这种情况下，翻译的目的在于踩准原作曲调把歌词唱出来，“音节数”无疑是最重要的。为此，一定程度的“语义丢失”就成了译者不得不做的一个选择。至少在这部分上，负责《悲惨世界》韩国首演翻译的译者把传达音乐剧的氛围放在了首位，放弃了台词的含义与诗词的表达。
与此相反，同为世界名剧但在韩国尤为受欢迎的《变身怪医》中有一首传唱度极高的歌曲，名为《This Is The Moment》。这部音乐剧在韩国知名度甚高。里面的一句歌词“就是此刻，我愿意把一切交付给你”甚至让这首歌成为了婚礼曲。只不过原作曲人对此极为诧异，表示很难理解个中逻辑。
▲ 中、右侧为韩译中，原韩语翻译版本摘自：变身怪医OST
这是曲子的开头与结尾。单看结尾部分，我们也许很难将它与原曲联系起来。这是剧中的主人公杰克在准备“完全分离善与恶并消灭恶”的实验过程中发现没有合适的实验对象后，决心自己充当实验体时所唱的曲子。但在韩语演出版本中，译者删除了“恶、悲鸣、呐喊”这些强烈的表达与实验内容，放大了杰克的内心感受与觉悟。至此也就不难理解这首歌为何在韩国会成为婚礼曲、看过音乐剧或者原版小说的人为何对此诧异了。不管怎样，这首曲子还是成为了最佳热曲。原著音乐剧虽未能征服百老汇，但在韩国市场却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榜首之位。这样的阴差阳错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有些许无奈。
最后 – 翻译的极限
“原著和翻译是不一样的。如果非要做到完全相同，那会很可怕的。”
再次引用第1期提及的翻译家郑荣沐先生的这句话，这一期介绍的内容是对“不可取”的进一步阐述。我们找不到像“sense”和“cents”一样形成完美映射的韩语表达，找不到同时保留“tragedy”和“comedy”的含义和韵脚的翻译。用韩语歌唱的珂赛特难以用诗性的语言表达与父亲告别的悲伤，K版杰克的部分也仍将被韩国婚礼现场广为所用。
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译作难以百分百还原原作的事实。但换位思考，在韩语文化日渐受到全球欢迎的今天，也有过这样的遗憾。韩国电影《寄生虫》里出现的“zapaguri 3 （짜파구리）”被译为“Ram-Dong（拉面+乌冬）”，这种“创译”形式一度大获好评。细究的话，“Ram-Dong”一词自带的雅致和趣味非常符合在剧场看字幕的外国观众的胃口，至于这种大众性的廉价食物中放上牛腰脊肉反差有多大，也是外国观众们难以理解的。但即便是这样，像我们热爱《小丑》《悲惨世界》和《变身怪医》一样，《寄生虫》这部剧也在观众的呼声中被送上了最佳电影的宝座。
随着现在有观众追求更深层次的理解，引发争议的译作也越来越多。追溯原文，无论是从更深度鉴赏的需要，还是从拓宽眼界的经验来看都是好事，但希望这些追溯的过程不要演变成抨击译者的武器。优质的探讨催生优质的产物，明确的错译也应被明确地指出改正，但我们需要知道，天下没有哪个译者可以避开“语义丢失”这一难题。
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译作难以百分百还原原作的事实。但换位思考，在韩语文化日渐受到全球欢迎的今天，也有过这样的遗憾。韩国电影《寄生虫》里出现的“zapaguri 3 （짜파구리）”被译为“Ram-Dong（拉面+乌冬）”，这种“创译”形式一度大获好评。细究的话，“Ram-Dong”一词自带的雅致和趣味非常符合在剧场看字幕的外国观众的胃口，至于这种大众性的廉价食物中放上牛腰脊肉反差有多大，也是外国观众们难以理解的。但即便是这样，像我们热爱《小丑》《悲惨世界》和《变身怪医》一样，《寄生虫》这部剧也在观众的呼声中被送上了最佳电影的宝座。
随着现在有观众追求更深层次的理解，引发争议的译作也越来越多。追溯原文，无论是从更深度鉴赏的需要，还是从拓宽眼界的经验来看都是好事，但希望这些追溯的过程不要演变成抨击译者的武器。优质的探讨催生优质的产物，明确的错译也应被明确地指出改正，但我们需要知道，天下没有哪个译者可以避开“语义丢失”这一难题。
1 가취（加取）指买东西时商家额外赠予的饶头。
2 这里韩语译文的“喜剧”采用了外来语“코미디（comedy）”的表达方式。
3 指将韩国“炸酱方便面”与“小浣熊方便面”混在一起煮的面。
2 这里韩语译文的“喜剧”采用了外来语“코미디（comedy）”的表达方式。
3 指将韩国“炸酱方便面”与“小浣熊方便面”混在一起煮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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